第 4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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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9 章
可是迷茫什麽呢？
常年占據一中年級第一的名次，最低谷的時候，也只是第七名。
似乎從出生起，她就有學習的天賦。
老師總是說，這孩子很乖，學習又好，家長不用擔心。
於是，真的沒有人再擔心過這個孩子。
能夠自理自己的人生。
別人也會潛意識認為，這樣的人應該沒什麽煩惱。
畢竟看見的每一次，她都在埋頭學習。
她是有目標的。
大家都這樣說。
可她的目標該是什麽？
好像沒人告訴過她。
未來這兩個字，對於高二的學生來說，還很遙遠。
但在這一刻，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。
其實那並不遠。
這道分水嶺已經提前進入了她的人生。
等待著她的抉擇。
學校、專業確定後，那些虛幻絢爛的未來就在那一瞬間成為了定格。
所有五彩繽紛的路全都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條。
被選擇的最後一條路。
不能再因為喜歡或者不喜歡而隨意更換了。
因為一切都被加註了門檻。
任何一條路，醫生、律師、警察……
都有了門檻。
而這些，只在一念之間而已。
寧大很好。
是全國最頂尖的學府之一，但保送入學，所選專業也只能與文學掛鉤。
這是她喜歡的嗎？
林霜飛撐著下顎，雙眼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，臉上沒有什麽情緒。
忽然。
有同學在叫她，“學委，學委！”
林霜飛擡起眼，無聲地望過去。
同學打趣地看著她，眼裏帶著點調侃，笑了一下，“學委高興傻了吧，該你領早讀了。”
林霜飛沒有應，也沒有笑，安靜了會兒，像是有些走神。
而後。
她忽然拿起了書，站到了講臺上，像往常一樣，規規矩矩地領著早讀。
四周是整齊的早讀聲，一成不變。
這一天。
林霜飛獲得保送資格的事情幾乎傳遍了全校。
每年全市僅有的三個名額。
任何人都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。
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在笑著恭喜她。
林霜飛對待他們的祝福都會意一笑，好像自己也很高興的樣子。
一直到下午，老胡將她叫去了辦公室。
“下周保送合同就會寄過來了，到時候那邊招生辦也會來人，下周估計周三，就能簽合同，你準備好資料，身份證戶口本那些覆印件，然後還要家長陪同。”
老胡拿著手機，瞇著眼看著那邊發的通知，全都一字不落地轉述了。
林霜飛沒有說話，只是聽著。
老胡說著說著，心情又變得很好了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還真讓你考上了，本來我最操心的就是你。”
林霜飛沈寂的目光動了一下，擡了起來，看向老師。
老胡還是那個樣子，轉身從小冰箱裏拿了今日份的酸奶，很隨意地塞了一瓶到她手裏，自然得就像是家裏長輩對晚輩一般。
他坐回座位，像是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哎，別看這麽久以來，你這成績一直很穩定，但我心裏總覺得哪兒不對，你這孩子，繃得太緊了，知道嗎？”
“我就怕哪天，這根弦就斷了。”
“人要是一躺啊，就再沒有站起來的勇氣了。”
“現在好了，保送了，我心裏這塊石頭也算是落下了。”
老胡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像是肩膀上的一塊重擔卸下了似的。
林霜飛沈默地聽著，原本想要說的話，也慢慢地咽了回去。
回到教室後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在走神。
好像每一節課都有點聽不太進去。
自習的時候，她什麽都沒有做，只是撐著下顎，手裏還是拿著筆，桌面上還是擺放著從前用的筆記本。
可就是，一個字也寫不下去。
李昭然側過頭，正要將試卷遞過去，註意到她的神色，動作停了下來。
幾秒。
像是有些遲疑。
他轉向了身後，看了路朝一眼。
路朝正低著頭，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桌上的書，似乎是什麽作文指導書。
李昭然沈默了一下，擡起手，在他桌上輕叩了一下。
很輕，幾乎沒有聲音。
路朝沒什麽表情地擡起眼看他，神色似乎有點被打擾的不耐煩，用眼神拋了一個問號。
李昭然也沒有說話，只是看了同桌一眼。
路朝微微一頓，神情裏的散漫和微妙的不爽都收了起來。
他稍稍坐正了些，視線落在了身前的人。
李昭然見傳達到位，回過身，沒再管。
這是最後一節自習了。
這節課過後，所有人都會離開教室去吃飯，因而教室裏有些隱約的躁動。
也因為今天發生的大事，大家都不太能靜下心。
不過宋鶯時也因為自己好朋友保送寧大這件事感到高興，所以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沒有理會教室裏隱約的說話聲。
路朝註意到，林霜飛已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很久了。
她既沒有動筆，也不像是在思考，更沒有在看書。
甚至沒有一個動作。
像是靜止了一般。
他眉間慢慢皺起了弧度，抿了一下有點幹燥的唇，而後從抽屜裏隨便抽了一本書出來。
空氣中傳來一陣撕裂聲，但放在嗡嗡的教室裏，並不顯眼。
半晌。
林霜飛餘光裏看見，有什麽從自己手邊飛了過來。
而後穩穩地停在了她的桌上。
她微微一楞，紛亂的思緒慢慢收了回來，她凝神一看。
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紙飛機。
她將其拆了開來。
這似乎是書本上的某一頁。
正面是課文內容。
她翻了過來。
在另一面上，有一行歪歪扭扭的、熟悉的字跡。
——你看上去有點不開心，林飛飛。
林霜飛垂著眼，看著這行字。
許久。
她有些茫然地想。
是嗎？
可她總以為自己的喜怒哀樂隱藏得很好。
至少這麽多年以來，爸媽就從來沒有發現過。
後方角落裏的音響放出下課鈴聲。
班級裏最後的桎梏消失，同學們紛紛站了起來，用正常的音量說起了話。
整個走廊裏都穿來了嘈雜的聲響。
宋鶯時從講臺上走下來，放下作業後，興高采烈地勾上了林霜飛的肩膀，“走啊，霜寶，請吃飯啊。”
“餓死了。”
她摸了摸肚子，搖晃著林霜飛的胳膊。
林霜飛將手裏拆開的紙飛機放進了抽屜裏，隨著宋鶯時站了起來。
轉身時，她的目光與路朝相對。
他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。
而她是站著，像是居高臨下般。
他微微仰著頭，漆色眼眸安靜地註視著她。
裏面像是有一些難以言明的細微的情緒。
林霜飛有些失神地看了幾秒。
身旁，宋鶯時已經拖著她往外走，“快走啦，霜寶，想餓死本寶寶嗎？”
林霜飛被帶著往外走，對方也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。
出了學校後，她們找了一家炒菜館，遇上了不請自來的沈藺。
三人一起慶祝著吃了晚飯。
晚上的自習過得很快。
林霜飛背著書包，像往常一樣回家。
從公交車下來時，因為時間有些晚，小區外幾乎沒什麽人。
四周只有公路邊的燈還亮著，冷清又寂靜。
她在站牌旁邊站了幾秒，擡眼看了看對面樓的十六層，沒有光，大約是都睡了。
慢慢呼出口氣，她才擡起腳，要往前走。
“林飛飛。”
身後。
熟悉的聲音響起。
林霜飛腳步一頓，神色一怔，像是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甚至沒有回頭。
“林霜飛。”
他又叫了一遍，但這次是她的全名。
沒有那麽親昵。
林霜飛像是回過神一般，剛要轉過身，路朝已經走到了她面前。
他身形實在是高，距離又很近。
她不得不仰起頭，才能看著他。
夜幕落下，四周昏暗，只有不遠處連成一線的路燈微弱地發出暖色的光。
光從後方投過來，逆著光。
她幾乎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“路朝？”
安靜幾秒後，她主動地開了口。
他垂著眼，視線一瞬不錯地看著她，隔了會兒，語氣平淡又隨意地道：“陪我去吃個宵夜？”
“嗯？”
林霜飛有些楞楞地看著他。
臨雲街後街。
老板見怪不怪地看著兩人，說：“還是老樣子？”
林霜飛應了一聲。
兩人坐在了最裏面的位置。
這個點吃宵夜的人不算多，一般十二點後會多一些。
林霜飛看著路朝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桌子，看得有些出神，都沒意識到面前什麽時候多了一杯可樂——用玻璃杯裝的。
“又走神了，林飛飛。”
路朝神色平淡，語氣漫不經心地說。
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林霜飛下意識說。
“對不起什麽？”
路朝問。
林霜飛楞了楞，擡起眼看著他，神情像是有些無措地說：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道什麽歉？”
路朝說得很隨意。
“有道理。”
林霜飛還是有些呆楞地附和了一句。
很明顯地沒在狀態。
像是靈魂出竅般。
忽然。
路朝出聲：“我媽媽那邊是做珠寶生意的，在上延市積累了很多人脈，資產比我爸那邊要多很多。”
林霜飛微微一楞，不太明白地看向他。
路朝並沒有停下，只是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著，“我媽媽在那邊是真正意義上的名媛，家裏只有她一個，幾乎什麽都是最好的。”
“但是從來不會讓她碰生意上的事，也不太讓她接觸，她讀書生涯基本都在國外，回國後沒多久，外祖父就牽線了裴家。”
說到這裏，他停頓了一下，向她解釋，“景和酒店的董事就是裴家的。”
景和酒店是溫泉酒店裏最有名的一家，也是溫泉酒店裏最頂格的一家，前些年網上還有許多真假名媛發景和酒店的圖片暗戳戳炫耀。
林霜飛眼睛微微瞪大了一點，似乎很不可思議。
這些十分遙遠的，只有網上才會搜到的人，就這樣從他的口中說了出來。
就連她這樣後知後覺的人，也開始清晰地認識到，路朝的家境有多好。
比想象中的優渥家境還要富裕很多很多倍。
“外祖父人脈很廣，裴家那邊也很樂意結交，準備了九位數的珠寶和一座海外小島，但我媽媽沒同意。”
這些陌生的數字被很隨意地說了出來。
仿佛是不值得驚訝的一些基本流程而已。
她已經有點震驚不起來了。
只是恍惚間發現。
自己和路朝的距離，有點近，又好像有點遠。
“然後呢？”
她有些好奇地問。
路朝忽然笑了一下，說：“然後就離家出走，跟我爸爸結婚了，先斬後奏，把外祖父氣得不輕，也因此和裴家那邊關系有點僵。”
林霜飛露出了一個有點欽佩的神情，語氣裏帶著一點十分不明顯的艷羨，“你媽媽好厲害。”
“她說這件事的時候，說勇氣是人生裏最重要的一個課題。”
“在於堅定地選擇自己。”
林霜飛神色一怔。
有一瞬間。
她忽然回想起了，市賽的時候。
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寫那個試題的時候。
在心裏，也曾浮現過的，一個很堅定的念想。
——無論如何。
——正確與否。
——她要做什麽事，都不再需要參考他人的想法。
終於，林霜飛慢慢地笑了起來，小聲地說：“謝謝你，路朝。”
一天的沈浮。
在這一刻。
她緩慢而又清晰地表達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，“我不想念寧大的文學類專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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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迷茫什麽呢？
常年占據一中年級第一的名次，最低谷的時候，也只是第七名。
似乎從出生起，她就有學習的天賦。
老師總是說，這孩子很乖，學習又好，家長不用擔心。
於是，真的沒有人再擔心過這個孩子。
能夠自理自己的人生。
別人也會潛意識認為，這樣的人應該沒什麽煩惱。
畢竟看見的每一次，她都在埋頭學習。
她是有目標的。
大家都這樣說。
可她的目標該是什麽？
好像沒人告訴過她。
未來這兩個字，對於高二的學生來說，還很遙遠。
但在這一刻，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。
其實那並不遠。
這道分水嶺已經提前進入了她的人生。
等待著她的抉擇。
學校、專業確定後，那些虛幻絢爛的未來就在那一瞬間成為了定格。
所有五彩繽紛的路全都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條。
被選擇的最後一條路。
不能再因為喜歡或者不喜歡而隨意更換了。
因為一切都被加註了門檻。
任何一條路，醫生、律師、警察……
都有了門檻。
而這些，只在一念之間而已。
寧大很好。
是全國最頂尖的學府之一，但保送入學，所選專業也只能與文學掛鉤。
這是她喜歡的嗎？
林霜飛撐著下顎，雙眼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，臉上沒有什麽情緒。
忽然。
有同學在叫她，“學委，學委！”
林霜飛擡起眼，無聲地望過去。
同學打趣地看著她，眼裏帶著點調侃，笑了一下，“學委高興傻了吧，該你領早讀了。”
林霜飛沒有應，也沒有笑，安靜了會兒，像是有些走神。
而後。
她忽然拿起了書，站到了講臺上，像往常一樣，規規矩矩地領著早讀。
四周是整齊的早讀聲，一成不變。
這一天。
林霜飛獲得保送資格的事情幾乎傳遍了全校。
每年全市僅有的三個名額。
任何人都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。
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在笑著恭喜她。
林霜飛對待他們的祝福都會意一笑，好像自己也很高興的樣子。
一直到下午，老胡將她叫去了辦公室。
“下周保送合同就會寄過來了，到時候那邊招生辦也會來人，下周估計周三，就能簽合同，你準備好資料，身份證戶口本那些覆印件，然後還要家長陪同。”
老胡拿著手機，瞇著眼看著那邊發的通知，全都一字不落地轉述了。
林霜飛沒有說話，只是聽著。
老胡說著說著，心情又變得很好了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還真讓你考上了，本來我最操心的就是你。”
林霜飛沈寂的目光動了一下，擡了起來，看向老師。
老胡還是那個樣子，轉身從小冰箱裏拿了今日份的酸奶，很隨意地塞了一瓶到她手裏，自然得就像是家裏長輩對晚輩一般。
他坐回座位，像是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哎，別看這麽久以來，你這成績一直很穩定，但我心裏總覺得哪兒不對，你這孩子，繃得太緊了，知道嗎？”
“我就怕哪天，這根弦就斷了。”
“人要是一躺啊，就再沒有站起來的勇氣了。”
“現在好了，保送了，我心裏這塊石頭也算是落下了。”
老胡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像是肩膀上的一塊重擔卸下了似的。
林霜飛沈默地聽著，原本想要說的話，也慢慢地咽了回去。
回到教室後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在走神。
好像每一節課都有點聽不太進去。
自習的時候，她什麽都沒有做，只是撐著下顎，手裏還是拿著筆，桌面上還是擺放著從前用的筆記本。
可就是，一個字也寫不下去。
李昭然側過頭，正要將試卷遞過去，註意到她的神色，動作停了下來。
幾秒。
像是有些遲疑。
他轉向了身後，看了路朝一眼。
路朝正低著頭，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桌上的書，似乎是什麽作文指導書。
李昭然沈默了一下，擡起手，在他桌上輕叩了一下。
很輕，幾乎沒有聲音。
路朝沒什麽表情地擡起眼看他，神色似乎有點被打擾的不耐煩，用眼神拋了一個問號。
李昭然也沒有說話，只是看了同桌一眼。
路朝微微一頓，神情裏的散漫和微妙的不爽都收了起來。
他稍稍坐正了些，視線落在了身前的人。
李昭然見傳達到位，回過身，沒再管。
這是最後一節自習了。
這節課過後，所有人都會離開教室去吃飯，因而教室裏有些隱約的躁動。
也因為今天發生的大事，大家都不太能靜下心。
不過宋鶯時也因為自己好朋友保送寧大這件事感到高興，所以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沒有理會教室裏隱約的說話聲。
路朝註意到，林霜飛已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很久了。
她既沒有動筆，也不像是在思考，更沒有在看書。
甚至沒有一個動作。
像是靜止了一般。
他眉間慢慢皺起了弧度，抿了一下有點幹燥的唇，而後從抽屜裏隨便抽了一本書出來。
空氣中傳來一陣撕裂聲，但放在嗡嗡的教室裏，並不顯眼。
半晌。
林霜飛餘光裏看見，有什麽從自己手邊飛了過來。
而後穩穩地停在了她的桌上。
她微微一楞，紛亂的思緒慢慢收了回來，她凝神一看。
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紙飛機。
她將其拆了開來。
這似乎是書本上的某一頁。
正面是課文內容。
她翻了過來。
在另一面上，有一行歪歪扭扭的、熟悉的字跡。
——你看上去有點不開心，林飛飛。
林霜飛垂著眼，看著這行字。
許久。
她有些茫然地想。
是嗎？
可她總以為自己的喜怒哀樂隱藏得很好。
至少這麽多年以來，爸媽就從來沒有發現過。
後方角落裏的音響放出下課鈴聲。
班級裏最後的桎梏消失，同學們紛紛站了起來，用正常的音量說起了話。
整個走廊裏都穿來了嘈雜的聲響。
宋鶯時從講臺上走下來，放下作業後，興高采烈地勾上了林霜飛的肩膀，“走啊，霜寶，請吃飯啊。”
“餓死了。”
她摸了摸肚子，搖晃著林霜飛的胳膊。
林霜飛將手裏拆開的紙飛機放進了抽屜裏，隨著宋鶯時站了起來。
轉身時，她的目光與路朝相對。
他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。
而她是站著，像是居高臨下般。
他微微仰著頭，漆色眼眸安靜地註視著她。
裏面像是有一些難以言明的細微的情緒。
林霜飛有些失神地看了幾秒。
身旁，宋鶯時已經拖著她往外走，“快走啦，霜寶，想餓死本寶寶嗎？”
林霜飛被帶著往外走，對方也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。
出了學校後，她們找了一家炒菜館，遇上了不請自來的沈藺。
三人一起慶祝著吃了晚飯。
晚上的自習過得很快。
林霜飛背著書包，像往常一樣回家。
從公交車下來時，因為時間有些晚，小區外幾乎沒什麽人。
四周只有公路邊的燈還亮著，冷清又寂靜。
她在站牌旁邊站了幾秒，擡眼看了看對面樓的十六層，沒有光，大約是都睡了。
慢慢呼出口氣，她才擡起腳，要往前走。
“林飛飛。”
身後。
熟悉的聲音響起。
林霜飛腳步一頓，神色一怔，像是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甚至沒有回頭。
“林霜飛。”
他又叫了一遍，但這次是她的全名。
沒有那麽親昵。
林霜飛像是回過神一般，剛要轉過身，路朝已經走到了她面前。
他身形實在是高，距離又很近。
她不得不仰起頭，才能看著他。
夜幕落下，四周昏暗，只有不遠處連成一線的路燈微弱地發出暖色的光。
光從後方投過來，逆著光。
她幾乎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“路朝？”
安靜幾秒後，她主動地開了口。
他垂著眼，視線一瞬不錯地看著她，隔了會兒，語氣平淡又隨意地道：“陪我去吃個宵夜？”
“嗯？”
林霜飛有些楞楞地看著他。
臨雲街後街。
老板見怪不怪地看著兩人，說：“還是老樣子？”
林霜飛應了一聲。
兩人坐在了最裏面的位置。
這個點吃宵夜的人不算多，一般十二點後會多一些。
林霜飛看著路朝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桌子，看得有些出神，都沒意識到面前什麽時候多了一杯可樂——用玻璃杯裝的。
“又走神了，林飛飛。”
路朝神色平淡，語氣漫不經心地說。
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林霜飛下意識說。
“對不起什麽？”
路朝問。
林霜飛楞了楞，擡起眼看著他，神情像是有些無措地說：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道什麽歉？”
路朝說得很隨意。
“有道理。”
林霜飛還是有些呆楞地附和了一句。
很明顯地沒在狀態。
像是靈魂出竅般。
忽然。
路朝出聲：“我媽媽那邊是做珠寶生意的，在上延市積累了很多人脈，資產比我爸那邊要多很多。”
林霜飛微微一楞，不太明白地看向他。
路朝並沒有停下，只是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著，“我媽媽在那邊是真正意義上的名媛，家裏只有她一個，幾乎什麽都是最好的。”
“但是從來不會讓她碰生意上的事，也不太讓她接觸，她讀書生涯基本都在國外，回國後沒多久，外祖父就牽線了裴家。”
說到這裏，他停頓了一下，向她解釋，“景和酒店的董事就是裴家的。”
景和酒店是溫泉酒店裏最有名的一家，也是溫泉酒店裏最頂格的一家，前些年網上還有許多真假名媛發景和酒店的圖片暗戳戳炫耀。
林霜飛眼睛微微瞪大了一點，似乎很不可思議。
這些十分遙遠的，只有網上才會搜到的人，就這樣從他的口中說了出來。
就連她這樣後知後覺的人，也開始清晰地認識到，路朝的家境有多好。
比想象中的優渥家境還要富裕很多很多倍。
“外祖父人脈很廣，裴家那邊也很樂意結交，準備了九位數的珠寶和一座海外小島，但我媽媽沒同意。”
這些陌生的數字被很隨意地說了出來。
仿佛是不值得驚訝的一些基本流程而已。
她已經有點震驚不起來了。
只是恍惚間發現。
自己和路朝的距離，有點近，又好像有點遠。
“然後呢？”
她有些好奇地問。
路朝忽然笑了一下，說：“然後就離家出走，跟我爸爸結婚了，先斬後奏，把外祖父氣得不輕，也因此和裴家那邊關系有點僵。”
林霜飛露出了一個有點欽佩的神情，語氣裏帶著一點十分不明顯的艷羨，“你媽媽好厲害。”
“她說這件事的時候，說勇氣是人生裏最重要的一個課題。”
“在於堅定地選擇自己。”
林霜飛神色一怔。
有一瞬間。
她忽然回想起了，市賽的時候。
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寫那個試題的時候。
在心裏，也曾浮現過的，一個很堅定的念想。
——無論如何。
——正確與否。
——她要做什麽事，都不再需要參考他人的想法。
終於，林霜飛慢慢地笑了起來，小聲地說：“謝謝你，路朝。”
一天的沈浮。
在這一刻。
她緩慢而又清晰地表達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，“我不想念寧大的文學類專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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